最近一次讀到心動的文字,除了對姜峰楠的《巴比倫塔》整篇的心潮澎湃,則是在杜拉斯的一句話:「我已經老了。」
不是,不是在《情人》裡面,那翻開書映入眼簾的第一句話,令人心醉神迷,但當把視線劃下,重現的是金閣寺的烈火和坍塌。是在王小波的書裡,一種幾乎沒有上下文的浮動的引用。那種心動純粹是自我的想象。
我時常想,出生在九月一日到十二月三十一日讓人非常不舒服。我總是覺得,把我擋在少年班之外的,是一把把按照一年之末作為標準的量尺。我對明明並非班上年齡最小卻總要叫囂自己出生年月的討厭同學嗤之以鼻。我努力或許最終衹是為了不被某些人認為理所應當的多死了幾個月剩餘的神經元還沒有效用。加上從小個子高高,我討厭那些關於渴望長大的童話,疑惑人們為何寧願裝作老手而不是扮豬吃老虎。人的輝煌永遠是他的少年,就在意識誕生的那一刻,我所在的就是巔峰,此後一切衹是流水般的華彩。
因此,我已經老了。筆尖凝噎著再也不會有的靈光一現的詞句,頭腦埋葬了令多年之後今天的自己五體投地的思想。更加糟糕的是,像阿傘一樣,感受到興趣與才能之間強烈的不對稱。我忽而發現我愛著杜拉斯另外一句話:她說當她看到過去寫的文字,竟然忍不住落淚。雖然是斷章取義,但真不愧是寫下「我已經老了」這樣的話的傲慢的女人。
然而或許,我並非熱愛孤獨之人。我以前笑話渡邊的孤獨論,說什麼「衹是害怕失望罷了」。可是當我遇見世間的一切潮水般湧到面前,怎麼也抑制不住心臟沉底一樣的痛苦。
馬上就到了十八歲,還有將要搖擺著的兩百多個日子,並沒有多少蹉跎的餘地。那麼請繼續吧。繼續這個走不到盡頭的華彩。
不要温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